号称“世界钨都”第一股的江西崇义章源钨业股份有限公司，总部位于江西赣州崇义县。这个偏于赣南一隅、长住人口只有4万人的小县城，距离赣州市区约为90公里，车程一个半小时。当地的居民提起章源钨业，几乎都知道这是个“要上市”的企业。

　　3月31日，章源钨业于深交所中小板挂牌上市，首次公开发行A股的发行价为每股13.00元，开盘首日即暴涨130.46％，收市时报29.96元，募集约5.59亿元。

　　一直重点关注该公司上市进程的国信证券有色金属分析师彭波，对于章源钨业首日暴涨的表现一点都不意外。“章源的发行PE较低，按照资本市场一般规律，都会炒这种定价较低的股票。”章源首日暴涨，不排除该股定价过低，市场表现出来的补涨现象。

　　尽管已经成功登陆中小板，章源钨业与石雷钨矿的矿山纠纷至今悬而未决。就在章源钨业的招股说明书中，亦对石雷钨矿的历史沿革介绍以及拍卖招标、转让价格等信息均语焉不详。

　　矿山纠纷隐现

　　正因为上市，章源钨业成为媒体热检索词，崇义人陈才生在各大论坛发的一封求助帖子获得了注意——内容正是一起与章源钨业矿山相关的纠纷。随着时代周报记者深入这起目前仍未解决的纠纷，同时可以管窥章源钨业董事长黄泽兰早年资本积累的一些轨迹。

　　一切由大余县的石雷钨矿说起。

　　石雷钨矿是章源钨业拥有采矿经营权的四大矿山之一，始建于1990年。相比那些已经开采了几十年、近百年的老矿山，石雷钨矿在当地做矿的人眼里算是一个新矿。因地处大余，原隶属于大余县乡镇企业局主管。

　　1998年，石雷钨矿与崇义章源钨制品有限公司(章源钨业前身，下称章源钨制品)达成协议租赁经营60年，法人代表黄泽兰。在租赁经营6年后，2004年，黄泽兰以“一定的价格”买断石雷钨矿的经营权。

　　“一定的价格”是章源钨业对外的说法。时代周报记者致电赣州市矿产局矿产权交易中心询问时，对方表示不清楚当年的交易情况。实际上，迄今为止外界都极少人知道，章源钨业究竟用了多少钱，买断这个上世纪80年代就探明钨储量达3万吨以上的大型钨锡矿区采矿经营权。

　　记者查阅章源钨业招股书中发现，在其获得矿山资源描述中，对淘锡坑钨矿和新安子钨锡矿两个矿山的采矿权拍卖过程、转让价格均有详细着墨。但惟独对其位于大余县的石雷钨矿，关于该矿山的历史沿革介绍以及拍卖招标、转让价格等信息均语焉不详。

　　“事实上，当时石雷钨矿的采矿经营权并没通过挂牌拍卖的形式。纯属是一场暗箱操作下的私下交易，作价仅仅为60万元!”陈才生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黄泽兰在得到石雷钨矿采矿经营权后，作为回报将该矿区海拔500米以上区域的采矿经营权“赠送”给了时任大余乡镇企业局局长黄义清。

　　随后，章源钨制品将矿区委托给其合作伙伴大余当地的个体户彭有道。黄义清则以签定采矿经营生产合同转包生产经营权的形式，发包采矿中段9个，9个中段又发包63个采矿小组，共吸收社会开矿资金1960多万元。彭有道同时承诺这些中段承包人可持续开采，承包人需按规定上缴一定比例的钨矿产品。实际上，黄和彭是完全依靠9个承包人进行开矿探矿工作。

　　陈有才便是其中一个中段承包人。有着几十年开矿生产经验的陈，认为该矿区钨矿储量十分丰富，有持续开采的前景，“但前期开山钻洞探矿难度较大”。在2005-2008年，陈有才便和800多个工人对石雷钨矿进行了艰难的开采探矿作业。

　　就在矿石显露，开始实现效益回报时，2009年2月，彭有道通知各发包工段负责人宣称：由于工区股东问题，无法与石雷钨矿协调继续合作生产，各发包采矿工段即日停止采矿生产。

　　就在此期间，据当地官方媒体报道，黄义清因违法违纪，涉案违纪金额重大，受到纪检部门的查处。伴随黄义清的出事，石雷工段的采矿生产至今仍未恢复，陈才生和其他承包人先期投入顷刻间化作乌有。

　　“章源钨业正是通过黄义清、彭有道利用招纳的社会资金人力，将矿区前期最为艰难的开山、探矿完成，以便坐享其成。”陈才生愤慨地指出。

　　对于石雷钨矿的纠纷问题，时代周报记者向章源钨业党委书记张宗伟求证，但截至记者发稿前，对方拒绝回应。

　　低价拿矿山项目

　　实际上，章源钨业旗下的淘锡坑钨矿和新安子钨锡矿两个大型矿山的采矿权，黄泽兰早期均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获得，以此完成对矿山资源的积累。

　　上世纪90年代的钨矿市场正是市场低迷时期，当时矿山的经营均属于地方国有企业，但都经营惨淡，负债累累濒临破产的局面。崇义县开始推动改制经营，将钨矿的采矿经营权转予私营企业主。

　　1994年，黄泽兰与崇义县国有资产管理局达成协议，以252.2万元的作价拍下淘锡坑钨矿。1995年，黄泽兰又以348万元的作价，拍下濒临倒闭的新安子钨矿。

　　“以当时矿山已探明储量估值，黄泽兰也不可能以如此低的价格拍得。”一名当地熟悉矿业的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他同时对当年两大矿山是否有进行过社会的公开拍卖表示存疑。

　　据章源钨业招股书的说明，目前拥有的四座采矿权矿山，采矿区总面积约39.2654平方公里，保有钨储量9.60万吨，占全国总量的5.33％。按照静态计算，公司钨储量能确保在现有条件下约30年的开采能力。

　　实际上，近年新一轮的国土资源大调查发现，淘锡坑、新安子、石雷等钨矿床经过重新评价后，均可达到大型规模或有望达到大型，新增钨(锡)资源量10万余吨，远景在20万-30万吨。调查更查明，大余—崇义地区为赣南钨矿资源潜力最大的地区。

　　业内人士称，当年黄泽兰低价获取的这些矿山项目，随着深入探明储量逐渐增多，钨价格的走高，矿山的估值已经今非昔比。

　　国信证券在一份研究报告中指出，长期钨精矿价格达到15万/吨是一个很保守的合理预期。在此金属长期均值关键假设前提之下，对章源进行矿山资源估值结果显示，其矿山资源部分每股价值为10.39元。钨价每上升1万元/吨，影响每股价值约0.85元。

　　此外，时代周报记者从赣州市矿产局矿产权交易中心处了解到，目前赣州市内国有经营的矿山都基本处理完转让给了私营主。按照国家的新政策，不会再有新发证，若想获得矿山采权证，大多只能通过转让的形式。此外，江西省规定属于大型、稀金属矿的开矿权由省里审批发放权限，市政府只发放非金属、小型矿山的采矿经营权限。

　　大型矿山采矿经营权由此变得物以稀为贵。对此，当地不少人评价，黄泽兰运气好，同时也“很有眼光”。

　　3月28日上午，章源钨业一负责人约见陈才生，称是黄泽兰派他来与陈沟通。劝陈不要在网上到处乱发帖子，不要把事情闹大。但对如何解决石雷钨矿遗留问题，该负责人说黄泽兰表示，这个事情与章源钨业一点关系没有，不认这个账。

　　但蹊跷的是，在陈才生出示的当初他和63个承包者与黄义清、彭有道、黄泽兰等人，签订的承租大余县左拔镇石雷钨矿棕树坑工区水井头中段协议书上，甲方的落款印章赫然是崇义章源钨制品的公章。该负责人称看到这个章，“也彻底搞不清楚了。”

　　黄泽兰发迹秘史

　　在崇义，关于黄泽兰发迹的故事，有很多种版本。

　　只有小学文化的黄泽兰，农民家庭出身，11岁便开始放牛做农活，帮助父母维持生计。最早时候是从事个体运输，其实是“开拖拉机运输木材”，当年穷得“连烟都抽不起”，一位早年与黄有生意来往的人表示。

　　1984年，29岁的黄泽兰，看到别人挖矿赚钱也开始进入采矿业，从挖钨砂开始，1989年，崇义县对部分矿区的矿点实行面向社会承包租赁。黄泽兰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与人合伙东拼西凑了5000块钱，在关田开挖了第一个矿窿。黄泽兰对媒体表示，他是从这个矿窿中，挖到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1994年，黄泽兰购买了崇义县淘锡坑钨矿，次年又购买了新安子钨锡矿，自己当矿长。从时间表上看，黄泽兰仅仅用了5年的时间，就脱胎成为买下两座矿山的矿长。

　　“黄当时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矿山，主要还是靠银行的贷款。”一位熟悉黄泽兰的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黄通过结交的各种关系，通过银行贷款买下矿山采矿经营权，然后再将矿山作为抵押。

　　章源钨业招股书中显示，黄泽兰在1994年、1995年拍下的两个矿山，但直至1998年，黄才拿到两个矿山的采矿权证。“有可能就是没有缴清采矿权的价款。”上述人士说道，向银行贷款成为黄泽兰经营矿山的主要资金来源。

　　但实际上，买下矿山后，钨的生意也并不好做。“最初几年也是小打小闹，没多大起色。”上述人士说道，银行当时也曾担心黄泽兰会还不起贷款。

　　同时，黄泽兰面临的发展大环境的难题，长期以来，江西省的稀有金属产业规模化程度较低，同时也存在发展遭遇资金不足、产品附加值低、技术匮乏等问题，导致企业缺乏市场竞争的能力。

　　“做钨矿的风险很大，行业一不景气矿主很容易就会死掉。”这是赣州不少小矿主的遭遇和体会。黄泽兰与别的小矿主不同的是，他将眼光投向了钨的深加工。1999年，他靠买断租赁而来的崇义县冶金化工厂，进行改制整顿。将钨精矿加工成APT后，从而获得了翻一番的利润。这也让黄开始了他的钨矿深加工增值之路，在2000年，组建崇义章源钨制品。

　　而钨的价格，正是从2000年开始上涨，2007年达到最高点，钨的价格已翻了十倍有多。而章源钨业在几年间迅速做大，乃至赣南一隅独大，黄泽兰正是抓住了钨行业发展掉头向上的节点。

　　当地人对时代周报记者坦言，黄泽兰留给外人的一个印象就是“大胆”。没有胆大敢为，或许也“博”不来一个章源钨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