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业再亏531.32亿 成打不死的阿斗?   

　　在2015年最后一天，中钢协发布消息，截至2015年11月末，全国重点统计钢铁企业共实现销售收入2.67万亿元，同比下降19.3%，亏 损531.32亿元。一路几十年，激荡也好，风流也罢，钢铁行业从当年秀色可餐的小鲜肉，到饱经风霜曝晒的老腊肉，其中的辛酸苦辣不免令人唏嘘。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还依然热爱生活。写作本文，笔者试图从一个热爱贸易融资和关心钢铁行业发展的银行从业者角度，用管中窥豹的谦卑，来汇报我的所见所感，水平受限，不攀体例，不奢精准，但望指正。

　　一：钢铁行业是“打不死的阿斗”?

　　1951年4月19日，从朝鲜战场铩羽而归的麦克阿瑟在国会大厦发表演讲，其中说到：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这句话也恰如其分地映照了当下钢铁行业的窘境和无限怅惘。

　　同样是1951年，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等六国共同签订《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开启了欧洲钢铁业的合纵连横。20年后，欧洲钢铁产业出现严重产能过剩，并在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后一片凋零。

　　又过了40年，这一次，轮到了我们。2015年1至9月，我国粗钢产量6.1亿吨，同比下降2.14%，我国粗钢产量达到峰值平台， 同样，在2015年前9个月，我国钢铁行业固定资产投资3377.40亿元，同比下降15.54%。回顾近20年的发展，在1996年，我国粗钢年产量首 次突破1亿吨，2003年达到2亿吨，此后约每两年增加近5000万吨。而在钢铁工业历史上，只有美国、前苏联、日本钢产量曾达到过年产1亿吨以上，也未 达到2亿吨。在困境中，许多钢铁企业已经是为了制造现金流而生产，“挺过去”已经成为行业公认的生存标准。然而，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钢业行业的举步维 艰都看似举目无亲。

　　第一，钢铁行业下游的房地产投资连续多月负增长，10月末全国商品房库存68632万平方米，环比9月末增加3.2%，再创历史新高;

　　第二，铁矿石进口规模不减，以天津地区为例，2015年，天津港进口铁矿重量超过1.05亿吨，连续三年刷新天津口岸铁矿进口总重量记录，并首次突破1亿吨;

　　第三，人民币自“811汇改”后持续疲软，让进口商雪上加霜;

　　第四，2015年，国家确定调整和完善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资本金比例制度，促进投资结构优化，对钢铁、水泥、电解铝、焦炭、多晶硅等产能过剩行业，严格执行现行30%至40%的较高资本金比例要求;

　　第五，穆迪近期将亚洲最大大宗商品贸易商来宝集团评级降为垃圾级，来宝违约风险升破70%，类似情况也在嘉能可公司有所体现，反映了国际市场对大宗商品价格的悲观情绪;

　　第六，美联储在2015年12月17日宣布加息，进一步对大宗商品价格施压。

　　二：生存还是毁灭?

　　哈姆雷特在独白中喃喃自语：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应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边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摆在钢铁企业面前的困难似乎更加棘手。2015年以来，新疆八一钢铁厂 所属的南疆钢铁厂、酒钢的榆钢、陕西汉中钢铁集团、唐山松汀钢铁、杭州钢 铁的半山钢铁厂等全部停产;部分停产的有四川攀钢的350万吨的炼钢产能;另外，许多钢铁企业纷纷减产，减产幅度10%至30%的钢厂有21家，减产幅度 超过30%的企业有9家，特大型钢企集团中，宝钢、沙钢、首钢、鞍钢、本钢、山钢、武钢也不同程度减产。同时，高盛在2015年12月的一份研究报告中指 出，从2016年起，我国将迎来更多钢铁企业的倒闭潮，这场钢铁业寒冬可能不会短期度过。根据中国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的预测，2016年，我国钢材需求量 为6.48亿吨，而国内的粗钢产量将为7.81亿吨(详见下表)，预计到2030年，我国钢材总体需求下滑至不超过5亿吨。

2015和2016年中国钢铁需求预测一览

　　在2015年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中央明确了产能过剩行业的攻坚目标，并出现了僵尸企业、兼并重组、破产清算、下岗分流等用语表述，钢铁行业首当其冲地将迎接这一轮的洗礼。

　　谈到钢铁行业的产能过剩，不仅仅集中在低端产品，某些高档产品同质化问题同样严重。高钢级管线钢、汽车冷轧板等产能在我国大型钢企广泛生产，我 国高钢级管线钢的产能已突破1000万吨，导致该产品价格跌至与普通钢价格相差无几;汽车冷轧板产能1600多万吨，目前冷轧板价格指数下降至57点，每 吨价格大幅下降了1000余元。

　　通过市场化手段化解产能过剩，将面临企业资产清算、职工安置、债务偿还三大问题。笔者听闻最骇人的推算是，如果退出2亿吨的粗钢产能，以破产清 算形式处理，则整体资产评估值低于6000亿元(且资产变现能力不足)，涉及债务预计超过1万亿元，并将有40至50万职工面临下岗，一旦涉及拖欠职工薪 酬、政府部门相关税费，且未对资产办理抵质押等担保手段，则融资服务银行的受偿顺位将靠后，作为银行从业者，笔者心有戚戚。

　　同时，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资本市场要配合企业兼并重组”的支持措施，尽管其政策落地所产生的效果值得期待，但笔者认为兼并重组模式应该是 有效化解地方经济压力、妥善安排员工、平稳解决债务偿还等问题的温补良方。对此，商业银行也有更多的腾挪手段协助企业共渡难关，待下文展开讨论。

　　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千九百年前，刘备在织席贩履时千年等一回地结义桃园;官渡大败后，方得三顾孔明，历史总是在无路可退的节点化危为安。同样，在1927年，大 革命失败后，党的革命工作重点转向农村，国民革命陷入低潮，毛泽东同志写下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鼓舞四方志士，点燃了革命火种。在钢铁行业一片萧瑟 的当下，仍然可以看到暗流涌动下蕴含的勃勃生机。

　　首先，“去库存”效果已经有所显现。2015年12月，全国22个重点城市5大类品种钢材社会库存环比继续下降，其中热卷库存下降幅度较大，减幅超过10%，钢材市场库存总量682.47万吨，环比减少47.64万吨，下降6.52%。

　　另外，在许多钢铁企业的行动中，我们也看到了钢铁行业“去产能、减包袱、再上路”的决心和方向，包括：

　　第一，向境外分流产能。近期，《中国新闻周刊》刊登戴国芳先生投资10亿美元印尼建厂的消息，另外，包括德龙钢铁及昆钢等钢铁企业纷纷将东南亚 作为投资的选择。根据东南亚钢铁协会的统计，从2009年到2014年，东盟的钢铁需求量以平均每年9.6%的增幅度增加，需求量已经达到6590万吨， 到2018年钢材表观消费量将突破8000万吨;

　　第二，在同质化产品中突围。如上文所述冷轧汽车板产品，宝钢异军突起，开发出QP1180GA超高钢级新品种全球首发，成为国际上唯一能够同时批量生产第一代、第二代和第三代先进高钢级冷轧汽车板的钢铁企业;

　　第三，加强海外并购和项目合作。2014年，河北钢铁集团与瑞士德高控股集团签署协议，增持全球领先的钢铁贸易与综合服务商—德高国际贸易控股公司股权至51%，还与南非工业发展公司、中非发展基金签署项目合作谅解备忘录;

　　第四，产能、技术与设备并行推动。2015年，中冶集团、马钢与哈萨克斯坦Ferrum公司共同签署了哈萨克斯坦年产百万吨级综合钢厂项目合资公司备忘录，带动了中国冶金及配套设备的出口，也推动了钢铁产能输出;

　　第五，职工安置快速有力。2015年，攀钢关停过剩产能350万吨之后，投入大量资金，快速、平稳、顺利地完成了9200名职工的分流安置工作，为化解产能的民生问题提供了借鉴案例。

　　四：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

　　杨绛女士在百岁感言时说：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 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 系。

　　在钢铁行业的砥砺前行中，也依然可以昂首阔步地发出感叹，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本段内容，笔者将立足自身所知，更多地从银钢合作角度来勾勒合作的架构。

　　第一，规避汇率风险。根据最新的预期中值，2016年，美联储预计加息至1.375%，2017年至2.625%。多家机构预计，人民币兑美元 将在2016年贬值至6.7-6.8附近。因此，目前已有许多企业在外币信用证付款环节，申请人民币押汇，并通常锁定90天的远期购汇汇率，或在到单后即 锁定付款时的远期购汇汇率;

　　第二，合理对冲现货风险。目前，通过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后的客户标准仓单，某国内股份制银行的质押率最高可达到90%，而通常标准仓单的质押率不超过70%。同时，通过期货市场套期保值产品可采用以下方式：

　　(1)前提是结合现货来操作期货，不做单边期货投机套利，同时，与现货的比例应合理配置;

　　(2)采购套保时，当业务部门签订铁矿石采购订单，融资部门应将订单折算成焦煤、焦炭、铁矿石采购量，在期货上对应合约和交货期进行买入，后期随着订单逐批交货，融资部门逐批平仓，企业对期货和现货的盈亏共同核算;

　　(3)卖出套保时，当业务部门签订钢材销售订单，假定为50万吨，但市场行情仅支持30万吨成品销售，则融资部门可操做卖出套保。如果期货高出 订单销售价格，高出生产成本，那融资部门则操作卖出套保;若期货低于现货，但高于成本价格，也可做卖出套保，不亏成本;若期货价格低于现货，且低于生产成 本，则卖出套保失去操作价值;

　　(4)对产成品库存的风险敞口不建议一次性抛出，因为成本将随时间发生变化，建议在每月固定时间，根据企业采购的铁矿石、焦煤、焦炭等综合生产 成本，结合市场销售情况，以决定是否抛出库存。如现货市场销售情况不好，可遵循上一项方式操作卖出套保，若现货销售情况非常好，成本上升，则无套保需要， 同时，可把上个周期的卖出套保全部平仓，逐月评估。

　　第三，兼并重组应掌握步伐。在钢铁企业并购重组环节，政府环节应本着循序渐进的节奏，首要将落后产能和环保不达标产能从重组资产中剥离;对于兼 并重组及面临破产清算企业的债务，企业应加强与商业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的配合，通过债转股、债务转移、债务抵消等方式，重新签订债务协议，商业银行应在兼 并重组过程中发挥投行优势提供咨询和融资服务;

　　第四，充分利用FTA、自贸区等政策红利。2015年11月，汤森路透与毕马威联合发布的《2015年全球贸易管理调查》显示，70%的企业并 未充分利用自由贸易协定(FTA)。根据中韩自贸协定，我国出口韩国92%产品的进口关税将取消，2015年1至10月，我国向韩国出口钢材1151万 吨，同比增长3%，价值66.2亿美元，市场空间巨大;同时，上海、天津、广东、福建四地自贸区政策细则陆续出台，对于自贸区跨境人民币双向资金池、投融 资便利账户、提前购汇、外债意愿结汇、海外发债等产品，钢铁企业应广泛关注;

　　第五，嫁接“互联网+”的目标要厘清。钢铁企业通过“互联网+”模式，首要目标不是扩大销售网络，而是为物权担保提供可靠路径。国内某企业集团 与某商业银行共同搭建汽车质押管理系统，对接该行的信贷系统，完成互联网银企的先行探索，并凭借这一模式成功拿下全国唯一互联网金融的大宗商品交易中心的 牌照，包括汽车、纸品、钢贸和铜贸交易等，通过多种传感设备及智能监管系统平台，对抵质押的动产进行全面监控，实现动产的智能化识别，特别是在青岛港事件 爆发后，国内商业银行对现货质押业务退避三舍，该模式对银钢合作提供了示范意义;

　　第六，借助银行平台搭建渠道。2015年11月，欧盟成员国在布鲁塞尔紧急召开会议，商议应对钢铁行业危机，欧盟成员国呼吁以“一切必要合理手 段”保护钢铁行业，减少中国钢铁“倾销”冲击。相对直接出口的方式，通过对外工程项目的承包，把钢材搭载设备、基建工程等形式“打包出海”方式更有操作空 间，通过商业银行强大的客户基础，有助于钢铁企业需要合适的合作伙伴，利用其各自在银行的授信额度，获取项目贷款、出口买方和卖方信贷、保理融资等资金支 持;

　　第七，银行业自己的悄悄话。银行业对铁矿石进口环节中普遍应用信用证方式结算，对于信托收据，在法律效力方面仍存在不确定性，特别是在远期信用 证业务中，进口货物通常已被销售给第三方或已被加工为其它产成品，并发生物理形态变化，因此，以信托收据主张货物所有权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对其不应认定为 有效的担保手段;进一步延伸讨论，商业银行应更多指导进口商将到岗货物通过自身认可名录内的监管公司进行仓储，并对物流环节合理控制，以进一步监控贸易背 景的真实性，在风险预警环节，也有助于及时申请法院对该货物进行查封和处置;同时，商业银行应与钢铁服务类机构的合作，如甘肃省已启动了钢铁行业污染减排 第三方治理模式，重点推进脱硫脱硝除尘设施改造、挥发性有机物污染治理、燃煤锅炉节能环保提升、工业厂地搬迁地治理、重金属污染治理、尾矿库隐患治理等第 三方治理，同时将加强污染排放在线实时监测监控。通过与该类公司的合作，一方面，有助于商业银行及时获取钢铁授信企业的环保处理进度，合理规划授信退出、 债务重组等手段，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商业银行及时掌握行业动向，合理调整行业授信方案;对于“中国物流金融服务平台”，由于该平台是多家行业协会建立，与 人行征信中心的动产权益登记系统相比缺乏权威性，根据银监会统计部副主任叶燕斐等曾在《动产抵(质)押登记公司及押品管理公司的监管》报告中建议，在人民 银行征信中心现有动产权益登记系统的基础上，将其可登记公示的内容扩展到应收账款、存货、设备及其他动产。

　　最后，我想引用钢铁大王卡内基的名言来结束：生命的价值是需要用努力奋斗来实现的，从踏入这个世界开始我们就被赋予了一种无形的责任，或轻或 重，演绎了不同的人生。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我们在一旁观看，观看他人的欢喜或忧愁。一辈子就那么长，我们不能沉浸在他人的缤纷的舞台上，我们还有自己的舞台需要用 心去演绎。